賈環也確實堅持不住了,之前贏祥對他的衝擊,使他受了不輕的內傷。
原本倒也可壓得住,可之前賈環着實被氣狠了。
他自以爲,對賈元春不可謂不關愛。
從他承爵以來,成爲賈族族長,不管是爲了投資日後也好,還是爲了補償賈元春這些年受的罪也罷。
往宮裏灑銀子,他從未心疼過。
一人之力 沒錯,就是灑水一樣的灑銀子。
爲了讓她過的好一點,賈環幾乎餵飽了宮中大大小小所有有頭面的太監和宮女。
甚至爲了讓她受寵於隆正帝,賈環每年還拿出二十萬兩銀子送入宮中。
然而,一片誠心,到頭來,卻換來親人的背後捅刀!
這讓賈環如何能不受傷?
牽動了之前的傷勢,又加重了些,這纔有了現在的模樣。
其實,真正問題倒不大,畢竟只是氣勢衝擊。
賈環二世爲人,最不怕的就是這玩意兒。
只是,卻苦了李紈。
她本只是用手扶着賈環的胳膊,可哪裏扶得住,眼看賈環朝一邊倒去,她也只能捨身飼虎,用身子扛住了他沉重的身軀。
賈環倒是靠的舒服,軟軟綿綿的一個身子,可李紈卻差點累的把舌頭給吐出來……
還好,賈母和薛姨媽及時趕到。
“環哥兒啊,你大姐真的沒有惡念,每逢月初我去看她,她多次跟我說,家裏就你一個人撐着,太辛苦。她想幫你,可也幫不上大忙。她不是想害二丫頭啊……”
賈母也在一旁扶着點賈環,掉着淚解釋道。
她知道賈環的傷是心結,解開心結才能好。
當然,她最不想看到的,就是和睦的家裏再起波瀾……
薛姨媽的立場卻不同,她看到賈環這般模樣,真是唬的魂都要飛了,哭的真切道:“我的兒啊,你可要保重身子啊,你若有個好歹,你讓這一家老小,去指望哪個?”
賈環長呼了口氣,雖面若金紙,但到底能站穩了。
他直起身,也算救了身後的李紈一命,而後,他對賈母道:“老祖宗,下月初,你再進宮……”
頓了頓,勻了口氣後,繼續道:“你告訴她,從今日起,家裏的一切事,均與她無關。
讓她當好她的皇妃,生好她的皇子就好。
我不管她是好心,還是歹意。
這種事,只有一次。
她好日子如果過的膩味了,我可以成全她……”
此言一出,賈母等人無不色變。
賈母勸道:“環哥兒,這話我去跟她說,可是,不管怎麼說,她都是你大姐啊!還是你一個父親的……”
見賈環的臉色又難看起來,賈母嘆了口氣,忙道:“罷了,我去跟她說就是。不過,我還是要跟你說明白,你大姐,並無壞心。”
賈環聞言,冷笑一聲,道:“不管她有沒有壞心,都是無知婦人。”
旁邊三個女人聞言臉色都不好看了,賈母道:“環哥兒,這話老祖宗就不愛聽了。你大姐雖然這事辦的差了,可她的心卻是好的。
那蘇公公之前就說了,十三爺日後少不了一頂親王王爵。
他家裏又簡單,沒有尋常富貴人家的那些妻妾……
我也聽說過,他府上的哥兒行事至孝。
這般人家,難道真的差嗎?
也就是你,護着家裏的姊妹們跟護什麼似的。
換個人家,這難道不是一等一的大好事?
二丫頭的情況脾性你也清楚,我倒想看看,你以後準備給她找個什麼樣的人家。
她能比親王王妃還更體面!”
賈母越說越來勁,心裏也有些惱。
她怪賈環把賈迎春看的太主貴了些,反倒罵起了當娘娘的賈元春。
在老太太心裏,木訥不大氣的賈迎春,別說和她的心頭肉賈寶玉、林黛玉比,就是跟三丫頭賈探春都沒法比。
何苦來哉,爲了這麼一個沒福氣的丫頭,鬧了一回又一回……
薛姨媽也有些猶豫了。
她當初爲了家族,甚至不惜要送薛寶釵進宮當秀女……
若是當初能有個機會,直接讓薛寶釵當個將軍夫人,然後再當親王妃。
想來她也絕不會猶豫的。
至於贏祥是鰥夫,年紀還大……
在這個時代,這些根本都不算問題。
當然,如果是賈環的嫡親女兒,那麼以一等侯嫡女的身份去給人做填房,可能還有些不合適。
可是,賈迎春的身份,比薛寶釵更低。
亘古大帝 薛寶釵好歹還是一個嫡女,又有豐厚的嫁妝傍身。
可賈迎春,只是個父母皆亡的孤女。
能有這個機會,說是造化都不爲過。
不過,薛姨媽想是這樣想,她心裏卻也明白,賈環與世人的想法到底不同。
他重親情,重到了世人無法理解的地步。
這不能說是壞事,只是……
“環哥兒,莫非,這裏面還有其他的事?”
薛姨媽最會察言觀色,輕聲問道。
賈環搖了搖頭,道:“老祖宗,姨媽,你們都去坐吧……”
賈母和薛姨媽兩人聞言,心中皆是一暖。
賈母扶着賈環,沒好氣道:“你跟我一起坐吧,看看你,火氣這般大,都是做侯爺的人了,真是不該!
再不許有下次,氣着自己,可如何是好?”
又對李紈道:“你去他那邊,把幼娘喊來……先去鳳哥兒那裏看看吧,幼娘這丫頭這個時候應該在她那裏。”
支使完李紈後,賈母又對賈環道:“到以後,二丫頭也找一個你這般的,妻妻妾妾一屋子,我看你還怎麼跳腳!”
賈母和薛姨媽一起將賈環扶到軟榻上坐下後,賈環纔算喘勻了一口氣。
他看着賈母道:“老祖宗,贏祥比二姐姐大兩輪哪!做她爹都夠了!”
賈母氣道:“皇帝比你大姐大兩輪還多,你怎麼不替她想想?就那樣罵她!”
賈環皺眉道:“當初是孫兒送她入的宮嗎?”
賈母氣結:“你就跟我頂!”
賈環苦笑起來,氣虛道:“老祖宗啊,孫兒也知道世情如此。可是,卻絕對無法接受,讓二姐姐去做別人的替身……”
薛姨媽忙問道:“這話怎麼說?”
賈環解釋道:“姨媽,你以爲宮裏的爲何會刻意安排二姐去給將軍府的趙氏梳頭?就是因爲二姐的聲音甚至是模樣神態都極像趙氏。贏祥只聽了二姐的聲音,就魔怔了。
你想想,若是二姐真過去,那還能活成她自己嗎?”
賈母和薛姨媽二人聞言,面色均是一變。
賈母皺眉道:“竟還有這種事……”
賈環再道:“況且,咱們家,着實不能再多一個親王妃了。”
賈母聞言一怔,道:“這又是如何說起的?再多一個親王妃,對你不也是一個助力?你大姐也是這樣想的,多次跟我說,環哥兒一個人支撐着家業,太苦了!”
賈環聞言,面色複雜,緩緩搖了搖頭,道:“這是兩回事……
若是普通混吃等死的親王也就罷了,可是老祖宗,連您都能想到,日後贏祥少不了一頂親王王爵。
可見,他與陛下的關係之近。
待日後陛下說的算後,如今忠順王的佐政王之位,多半就是他的。
到時候,孫兒也入軍中當值了。
以陛下的心性,您以爲,他會見到咱們家和將軍府密切關聯?”
“這……”
賈母面色連變幾次後,緩緩疑惑道:“那……陛下爲何會傳旨,讓你們姐弟去將軍府弔喪?”
想起隆正帝曾經若有若無的暗示,賈環臉色陰沉了下來,道:“算計。”
開局送只大天使 賈母想不明白,還要再問,卻見李紈帶着公孫羽快步趕來。
公孫羽的面色焦急,看到賈環的面色後更是驚呼一聲,清冷的臉上,滿是倉惶。
眼圈也紅了起來。
賈環見之,忙擠出笑臉,道:“幼娘莫慌,並無大礙。”
昨夜起,公孫羽就沒見過賈環。
陡然看到他這幅枯槁慘淡的模樣,她還真有些接受不了。
眼淚撲簌簌的往下落,手都顫了起來。
一旁賈母和薛姨媽看着賈環的笑臉,心裏都有些不是滋味。
心道老話到底說的好,娶了媳婦忘了娘!
公孫羽都顧不上給賈母和薛姨媽請安見禮,就慌張張的拿起賈環的手腕去號脈。
只是,號着號着,公孫羽的臉色就古怪起來。
這……
如何能瞞得過她?
賈環忙解釋道:“昨夜蛇娘找我說,她找到了一種新辦法,可以更快醫治好我。
她‘醫’完我後,我就成了這幅鬼樣子。
想來是因爲她醫術不精,治壞了我,要不然,她也不會偷偷跑了!”
此言一出,賈母卻是惱了:“這還了得?還不快派人抓她回來!”
賈環嘴角抽了抽,正要解釋,他大肚,放她一馬。
公孫羽就忙道:“老太太放心,公子已經大好了。只是……治療耗費了太多……太多精力。”
也不知這丫頭怎麼想的,精力就精力吧,幹嗎非要在“精”字上加着重音呢?
堂上都是過來人,哪裏聽不出這話外音。
鬧了個大紅臉不說,李紈差點沒軟倒在地……
賈環正想把頭藏褲襠裏,忽然,鴛鴦從外面急匆匆走進來,一進門就道:“老太太,三爺,宮裏來人傳旨……”
衆人聞言,顧不得臊得慌,賈母忙問道:“傳旨公公呢?”
鴛鴦道:“就在前面候着。”
賈環不等賈母再問,就忙開口道:“幼娘,能否讓我看起來更慘些,受傷更重些,最好太醫都查不出問題來。”
衆人面面相覷,好在公孫羽學醫出身,心理素質強的多。
她見賈環着急,也不多問,從藥箱裏取出一根尺許長的金針,在賈環身上紮了幾下。
然後,就見賈環的面色一瞬間發青發暗,變成了傳說中典型的“印堂發黑”,且氣若游絲。
要不是賈環還會擠眼睛,賈母等人唬也要唬昏了。
而後,才命人去請傳旨公公。
不一會兒,蘇培盛就進來了。
他看到軟榻上幾乎坐不穩的賈環,也是唬了一大跳。
竟比早朝時還慘!!
“寧侯!您這是怎麼了?”
蘇培盛顧不得和賈母等人招呼,幾步上前,靠近了些,急問道。
賈環聞言,似乎連開口都費力,道:“老……老蘇,你……害我!”
蘇培盛嚇一跳:“寧侯,這話是怎麼說的?”
賈環面色微微猙獰,道:“狗……日的,贏祥……”
“噗!”
蘇培盛腿差點都軟了,連連咳嗽不已,道:“寧侯,奴婢剛纔什麼都沒聽到,什麼都沒聽到。”
“環哥兒!”
賈母也變了臉色,喝了聲。
贏祥是誰的種,這也敢罵?
賈環似暈暈乎乎的搖搖頭,道:“前頭,是語氣句……”
蘇培盛哭笑不得道:“天爺啊,寧侯,這個時候您還……還不快宣太醫來看?對了,這位夫人不就是公孫院判的孫女嗎?她的醫術據說早就青出於藍,何不……”
一旁公孫羽冷清道:“我已經給公子看過了,昨夜就鬱結於心,肝火焚心。今日又被人重傷,險些危及性命!”
抗戰之捍衛者 賈環這時,又虛弱無力的“哎喲”了聲,罵道:“老蘇,你……你黑了心肝了,坑我!”
昨日,不就是蘇培盛前來傳的旨意嗎?
可是,蘇培盛哪裏會想到有這一出。
他忙道:“寧侯啊,奴婢真不知會發生這樣的事,要是知道,就讓奴婢斷子絕孫!”
“我艹!”
賈環聞言,差點真給氣出問題來。
不過他的話也粗魯,讓一旁的李紈和鴛鴦還有公孫羽都羞紅了臉。